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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哑剧》作者：弗晗
文案：
在漫长的过程中，所有爱情都需要有人注视它，承认它，赋予它意义，否则，它就有可能被当做一个误会。我曾以为我的青春是青翠的山林，光明渡着我纯净的恋爱观。可我并不能阻止光线的渗透，任它穿过片片翠绿，留下晦暗的斑点。可笑的是，远观的我还为眼里大片的透亮欣慰不已。作为说谎的惯犯，只是自欺。打滚谢谢看文及收藏！本文有姐妹篇，还在创作中，写完会发出来。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旺，倪爻 ┃ 配角：众过路人士 ┃ 其它：我想抱抱你



　　第1章 我的遇见

　　八月末，灼热的开学季。
　　整齐嘹亮的口号回荡在唯实中学的塑胶操场，竭力喊完最后的结束语：“不辛苦，为校争光！”。一群脸庞青涩的初一新生站姿各异，低头窃窃私语。
　　“都站好啊！别丢脸。上边儿看着呢！”皮肤黝黑的教官一脸凶狠的威胁。显然，这并不能使“士兵”们严守纪律，方块队里的窸窸窣窣仍旧不停歇。
　　主席台上腆着大肚子的主任结束了演讲，如雷一般的掌声响起。
　　“下面，请新生代表发言。”又是一阵掌声。
　　人堆里，尖嘴猴腮的矮个女生靠嚼八卦来获得关注。“哎，我跟你们说，台上那个女生是我们市升学考试第一名。”
　　闻言，周围的女生挤作一团叽叽喳喳个不停。
　　“哎哟，成绩这么好，哪个学校的啊？”
　　“蒲仪小学的。”矮个小女生仿佛早就掌握了一手好料，吐出的每个字都信誓旦旦，“人家不仅成绩好，家境还好。她爸爸好像是公司的大老总，有钱的不得了吶！”
　　“不见得，瞎说的吧！？我昨天看到她妈来看她啦，不像是有钱人。”
　　“你又知道咯？有钱人一般看不出来，都体现在细节上。切，头发长见识短！”
　　“你见识长，男人婆，人丑话多。”
　　“丑八怪！你说谁？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讨论变为骂战，争执不休。
　　年级第一？陆旺远远儿地瞧着主席台上的小个子。摇头晃脑的，可笑，怎么有人读发言稿像读古文一样，活像个书呆子。这就是陆旺对倪爻的第一印象。
　　“军训典礼，到此结束！”
　　伴随着掌声和欢呼，花花绿绿的迷彩服推攘着分散开来。
　　出了校门，穿过纷纷攘攘的人群，远远看见等在路边的母亲，陆旺快步地蹿过去。
　　“你们学校怎么搞的！这么久。”
　　陆母不耐烦地来回挥动印有不孕不育广告的纸扇，“军训怎么样啊？”
　　捞起袖口，露出膀子：“天气太热，有点晒黑了。”极其显眼的分割线，的确黑了不少。
　　陆母瞟了一眼，“这有什么呀，吃不得一点苦。”语气里是乡下农妇说长道短时的刻薄。
　　陆旺默不作声放下手，背着行李包，紧跟陆母。
　　九月，枫红杏黄。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的陆旺重新踏上校园的水泥路。兜兜转转找着了教室，推开门，一股人肉的闷味儿。
　　嘈杂。一个标准的6×8教室，熙熙攘攘地装进五六十个人，几十张嘴形态不一却都出奇一致地张张合合。陆旺找了个靠窗靠后的位子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一个胖胖的女生在陆旺旁边坐下了。陆旺仍旧偏头发着呆。
　　教室门再次被推开了，走进一个金丝框眼镜的壮年男子。教室立马安静下来。
　　“咳，我呢，是你们的班主任，程备禹，我也是个数学老师。我知道，大家都很优秀，我们这个班绝对是年级第一，本市第一第二名都在班上。”班主任双手撑在讲台桌沿，高傲地扬起了脖子。而后，犀利的小眼睛透过厚重的镜片扫过一班形形□□的学生，继而又张嘴露出他发黄的龅牙，“你们聪明，我也不会过多干涉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啊。希望我们以后和谐相处。”
　　话音刚落，原本静悄悄的教室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吵闹。
　　程老师眉头一皱，“安静！”
　　“咳，现在我们竞选班委，有意者上台拉票。”背过身，利落的写下职称。
　　第一位上台，女生，身材纤弱，大约一米六七，扎着牛角短发。
　　“我叫杨聃，我想竞选的是宣传委员，我觉得我对美术挺感兴趣，以后班上办板报我会尽力。”一张樱桃小嘴，恰到好处的粉红。
　　“嗯，下去吧。”班主任抄着手站在门边点了点头。
　　那位胖胖的同学用肘子捅了陆旺一下：“她是D市的人，口音超级做作唉。”。
　　莫名其妙。陆旺还是简单轻笑了一声，表示回应。
　　D市比陆旺所在的Y市稍大一点，算是Y市的上级城市，那里的人咬字都有点矫情，算是城市特色。
　　有了个开头，接二连三的人便走上讲台。都是活泼乖巧，一直以来受欢迎的人吧。陆旺的性格就不是那种开朗的，沉默，从来都是她的招牌，当然也不招老师喜欢。
　　最后一个竞选人，倪爻。陆旺出乎意料的给了她一分关注：说话时小脑袋带着自然卷马尾微微摆动，黝黑的眼珠坚定的直视前方，额顶比常人稍高，脸上有少量斑，却显得很可爱，像玩具娃娃“蒙奇奇”。总之，聪明全在脸上，自信全在身上，与生俱来的书生气。
　　还不错嘛，不像书呆子了。望着黑板上“倪爻”两个大字，嗯，字也好看。
　　之后的投票，倪爻毫无悬念以票选第一名成为班长。
　　“你选的啥？”
　　又来？明明都没搭理你。
　　“你不能知道，这也和你没关系。”
　　“哦。刚刚班主任说这几天先按这个位置坐，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女生笑起来地时候脸颊陷进去两个酒窝。“我是高美媛，多指教哟！”
　　“我叫陆旺，陆地的陆，有福的那个旺。”
　　名字一定要介绍清楚，陆旺一向讨厌别人写错她的名字。
　　唯实中学实行住宿制，关了五天，陆旺感到校外的空气分外清新。随着放学大军行迹，陆旺看见了倪爻，她和杨聃有说有笑地在公交站等车。
　　可能是谣传吧，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不应该有人接送吗？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陆旺耸耸肩，又低头碾马路。
　　陆旺坐在葡萄架下小口的啃着西瓜。陆母隔三差五就会把她带到镇上的外公家，陆旺的外公是个退休教师，平时很在乎陆旺的成绩。
　　“陆旺唉，你们班上有没有优秀的同学？”
　　“嗯……”陆旺想了想，“我们班长挺好，市里第一，名儿也特别，倪爻。”
　　“倪爻？哦哟~”陆外公恍然大悟地抠着头皮，拖长尾音，转头询问陆母，“是不是倪老六的孙女哦？”
　　陆母一听就激动起来：“我早听说倪爻和陆旺一个班了，人家倪爻学习成绩又好，人又大方，还会才艺，特别懂事……”陆母有一句没一句地细数别人家孩子的优点，时不时斜着眼瞥不会说话、学习呆板的某人。每个视线都透露着无声的责骂“不长进”。
　　陆外公听出陆母的比较之意：“唉~，比不得，比不得。倪老六那精明得很！那脑袋！”
　　每每说起旧事，外公就大有一番挥斥方遒的气势，“他有多聪明呢？哎呀！我跟你说，当年啊，日子稍稍过得好一点，人人就都想建水泥房子，建房子就要买砖不是？买砖要钱吧？他怎么办的呢？”
　　陆旺喜欢外公的老故事，那些年的家长里短，要比这些年的勾心斗角来的舒服畅快。含笑看外公手舞足蹈的兴奋样子，仿佛望见了漫天的星宿。
　　陆外公咽了口唾沫，滔滔继续：“他就悄悄地喊住附近来玩的小娃娃，叫他们去别的院子去搬砖。哪儿是搬砖嘛！就是偷嘛！那些小娃娃搬一块，他就给两颗糖。好奸诈的一个人哦！”老人家讲话，动作幅度大，表情也丰富。现场版话剧。
　　听完故事，陆旺从津津有味变得心情郁结。她并不觉得倪老六有外公以为的那么有头脑，相反，为人不实的倪家印象烙在她心口，一股烦躁的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　　那年清秋，念君朝与暮。


　　第2章 第二章

　　“陆旺。陆旺！”高美媛一路小跑喘气儿追上陆旺，“叫你你都不应。”
　　“哦。”
　　自有意识起，父母的争吵与打骂没有消停，久而久之养成了陆旺冷漠的性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猜今天我来的时候看见谁了。班主任！他居然是骑电瓶车来的，超滑稽的，他骑着那么小的车，三七分的刘海和关不上的龅牙迎风吹。哈哈哈……”
　　看来，我的同桌是一个性格急躁而且爱编排别人的女生。陆旺对高媛美播报的早间新闻并不感兴趣，只是回以微笑。
　　高媛美不管陆旺有没有兴趣，开不开心，反正她嚼了舌根很开心。
　　课枯燥的进行着，就连课堂的附和都不曾变过，变的只是老师的音色音调。百无聊赖的陆旺四处张望，班里的人基本都黏在课桌上，轮番的主课到底没有几个人能坚持得住。倪爻，就属于少数人，而且腰杆挺得笔直。外公的话立在心头，陆旺本能的希望倪爻不是她爷爷那样的小人，目光追寻着倪爻，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每天观察倪爻，已经成为陆旺的基本功课，也成了一种习惯。
　　“叮铃铃铃铃”预备铃声响起，走廊上的学生不为所动，教室里却一如既往的坐满了人。
　　这个下午是月考分析家长会召开的时间。
　　拥有大片可供娱乐的场地是一楼教室班级的得益之处。
　　陆旺硌着屁股以一种极不符合她小腼腆形象的坐姿坐在花坛的边线砖上。这次考试她只排在班级中等，尖子班的优秀不是那么好拿的，可是她知道母亲不会对即将到手的成绩单满意。无奈只有向天愁，陆旺顺势躺在草地上，毫不在意路人眼光。
　　没几分钟，陆母阴气沉沉的走出教室，看到女儿躺在脏兮兮的草坪，气不打一处来：“死烂货！衣服不要洗的啊？叫你躺地上！”
　　陆母顺势卷起成绩单往陆旺头上敲，“成绩那么差，好意思吃，好意思穿。米虫一样的呆在家……”
　　陆旺双手抱头却没有避开陆母的敲打。反正已经习惯了。目光一瞥，看见倪爻倚靠教室前的柱子，和一个发福的中年妇女交谈，倪爻不时往这里瞧。陆旺回望过去，倪爻又若无其事的望向妇女。
　　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嗓子痒痒的，陆旺想哭又硬憋着不哭，眼眶憋地透红。
　　“怎么？你还要哭啊！”陆母睁大眼睛扯高声调，“要哭回家哭，别在学校丢人现眼。”
　　陆母停止了她的暴打，却连续发射着口水炮：“怎么就比别人差这么多？你看人家倪爻，年级第一！班主任当着全部家长的面点名表扬。你再看自己，班上二十多名，你不好好反省，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考上重点班就了不起了啊？你怎么从来不和好学生比？”
　　骂骂嚷嚷，干脆骂死我得了。反正我笨，从来就没有达到过你们的期望。你们可以在外边捡一个聪明的孩子养，就当我没有存在过。
　　陆旺有贼心，没贼胆，仍旧把抱怨埋在心底，表面唯唯诺诺说不出一句话。
　　“快去收拾！回去了。”陆母终于止了咒骂。
　　陆旺低着头，一步步的迈向台阶，她不敢抬头，她怕看到倪爻鄙夷的眼光。就在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倪爻转头进了隔壁的办公室。
　　出来教室，陆母和中年妇女聊得正投机。
　　“那是你女儿吧？”妇女显然目睹了刚才那场闹剧，明知故问。
　　“哎呀，是。”陆母谄媚的娇笑，但是却没有丝毫介绍陆旺的倾向，“比不上倪爻，倪爻成绩又好，又大方得体。”
　　“大方得体”？你连倪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是个人就夸。陆旺对母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作风十分不屑，她躲在柱子后边儿，安静的等待对话完毕。
　　离开校园时也没见倪爻从办公室出来。
　　回家路上，陆母由阴转晴提起了倪母。
　　原来，倪母是母亲的小学语文老师，那个年代，师资紧缺，倪母不满十八的年纪就出来教书，机缘之下，不仅教到陆母，还和陆外公成为同事。后来，倪母就嫁给了经商的倪爸爸，再后来，生了一个女儿，即是倪爻的姐姐。倪爻是老来子，而且是超生，当时超生罚款多，倪母硬是躲起来生下小女儿。可是生下来也不能带回家，便把倪爻寄放在保姆家，每月送生活费。日子久了，保姆对倪爻有了感情，再加上倪爻从小处处体现高智商，死都不肯把她还回去。没办法，倪爸爸花钱请了一帮社头儿小伙，生生儿地把女儿抢夺来。
　　后来呢？后来倪爸爸的家产越做越大成立了公司，倪家从此幸福美满。其余的便不知道了，上面的儿女争夺战陆母也是道听途说的。
　　陆旺只觉得保姆可怜，孤苦伶仃，又想倪爻后来见过她的保姆吗？又或者早已忘记幼时养育过她的女人了？
　　带有千遍问万般疑，陆旺继续关注倪爻，小心翼翼。直觉告诉她必须守住这个巨大的洞，不得让任何人窥视。
　　话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陆旺与倪爻的视线不期而遇，陆旺秒低下头，心虚的转笔，再抬头，只看见一张认真听课的侧脸。
　　陆旺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倪爻，偷偷地背地里看，不看正面，看背影。可是就算是背影，也是好看的。
　　普通初中女孩的身形，却是天造地设的身段，每一个部位都是上天会心细凿而成的极品。可能是因为学校的时间太紧凑，来不及把头发梳地根根分明。星期三午后的第一节体育课，倪爻的棉花马尾总是比以往蓬松，微风轻抚，发尾便荡起，摇曳着涤进陆旺的心坎儿。
　　陆旺向往杂乱的美，也爱整洁的美。
　　重点中学的书一般都数不尽的多，大摞小摞占据课桌一角。而从课本的整齐程度大致看得出位置主人的成绩。
　　倪爻永远一丝不苟，桌上分格摆放齐齐展展，连笔都有固定位置安放。
　　小孩子的衣服，脏是不必说的，何况一个星期只有一件可替换的校服。一般人，比如陆旺，每个星期五放学蓝白相间的校服不知花成什么样，袖口就更不必说了，完全的黑色。倪爻就不一样，校服白白净净，还带着阵阵清香，脚下一双小白鞋，除了鞋底，其他部分买来是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
　　要说这是从小用钱堆儿积聚的清澄，一点儿不为过。虽说是富贵子，倪爻从来不在身上挂红线、圈长命锁，清清爽爽的一个人，连发筋都是最普通的黑色线圈儿。
　　同一般的女生一样，倪爻是娇弱的。
　　唯实中学历来注重体育锻炼，因为中考体育50分最易得。早跑、课间跑和体育课是必不可落下的，假条只批给有先天性疾病和发生突发事故的同学。课间跑步要求最后一圈加速冲刺，校方的说法是只有这样学生在800米时才能坚持下来，当然，凭借历届考生体育满分率高达98％的优秀战绩，这个办法得以良好延续。
　　每次跑完，倪爻都会停在原地弯腰俯身大口的喘气，脸上一副痛苦狰狞的样子。而陆旺自小身体倍儿棒，跑完四圈，呼吸匀净，还能跑能跳。
　　陆旺健硕的体质遗传自她的父亲，小小的年纪就看得出腹肌的雏形，手大脚大，野蛮，男孩子一样儿。她希望自己有跑步喘气儿，俯卧撑躺地，平时心灵手巧爱编个小花儿的弱女子特性。平板支撑陆旺可以坚持两分半钟，当全班女生都以朝圣的姿势跪拜塑胶草皮，陆旺还有闲情扫视她们的囧态。
　　可这要放在倪爻身上，囧态就变美态。
　　倪爻确实是一个好学生。好多女生趁老师不注意，都会偷奸耍滑悄悄趴下休息。而倪爻不，身姿颤抖却依然倔强强撑。隔着两排的距离，陆旺都为她担忧。两分钟过去，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刺响，全体人员扑倒在胶味儿草皮上。倪爻跪下的那一刻，陆旺也松了一口气。她觉得倪爻天生就是享受的命，不该趴在硌手的胶粒草皮上和他们一起费体力。


　　第3章 第三章

　　“……三十九，四十，……”陆旺被一大群人围在中央，周围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多。
　　“天！真汉子。比我们男生还要猛，都四十啦！”
　　“哦哦哦！看不出来哟。”
　　“旺旺，加油！还有十秒。”高美媛兴奋的叫着陆旺的新名字。对此，陆旺只想说“这是什么狗名字？”
　　“好！四十五个！”体育老师按停秒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们班男生不行啊，连女生都比不上！”
　　“还有你，高美媛，你不锻炼就长到200斤喽。”班里一阵哄笑。
　　一分钟四十五个仰卧起坐，男生也不易达到的水平，陆旺就这么做到了。
　　至此，陆旺的女汉子名号在整个年纪传播开来，走在路上常听见有人在背后惊叹一句“好彪悍啊！”。
　　拥有体育生的身体，她却一心想要装一个安静的小女孩儿，内向不语的性格，有规有矩的体态，连头型都是几年不变的乖巧学生头。体育强人的事迹严重干扰着陆旺，好些时候调皮的男生会大叫着“猛女”二字从陆旺身边跑过。
　　每当这时候，陆旺的气压便会瞬间降低。而好事者们不会在意陆旺的想法，整个班大多数人都用“大哥”或“猛士”来代替陆旺的姓名，一时成为风气，不过陆旺也因此和不少人打成一片。
　　很烦，却也没有办法，陆旺不愿意抱怨同学不尊重人权的做法。不仅是这样，她还总是反复挣扎思考，为什么倪爻不随主流叫她？为什么她还是很普通的叫名字？倪爻的不合群让陆旺以为倪爻根本不想和自己亲近。渐渐地，陆旺收住了暗地观察倪爻的心思，讨嫌的人谁也不想当。
　　可是习惯终究是习惯，陆旺还是会不自觉的锁定倪爻。饭堂吃饭，转身一定瞄到她的身影；校园闲逛，回头必然看见她的笑颜。怎么？倪爻总是频频出现在陆旺的视野。
　　既然相遇不能避免，陆旺就着手寻找最初观察倪爻的根源，以便彻底铲除恶习。差强人意，陆旺忘记了缘由。不是有句话吗？“走得远了，往往忘了最开始的目的”。
　　在寻找的过程中，陆旺倒是发现了新问题：她对倪爻究竟是什么感情？思前想后，纠结了一个晚上，陆旺也没得出个确切结论，大概是敬仰吧，陆旺睡着前迷糊地想。
　　“回去的时候慢点儿啊。”
　　“好的，小姨。明天还需要帮忙吗？”
　　陆旺的小姨是个刚毕业并着手开店的大学生，是亲戚中唯一和陆旺谈得来的人。
　　“没事儿，不用。今天已经弄的差不多了，回去休息吧。”
　　陆旺从手机店出来，已经下午五点了，饭点。回家大概要一个多小时，不会有饭留给陆旺，她走到苍蝇馆子里点了一份5块钱的炒饭。
　　呃，饭有点咸。
　　“老板。有喝的水吗？”陆旺起身四处张望。
　　对面街上几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陆旺的主意。是班上的人。
　　远处的服装店，倪爻在鞋架旁与几个同学说说笑笑。
　　店里的几个人都是班委，传言家境殷实。唐昭，爸爸是垄断Y市牧业的大boss；杨聃，爸爸搞土地承包，妈妈是石油公司经理；宋洁陽，家里开连锁酒店的。
　　陆旺看了看自己从地摊上淘来的15元短袖，端着老板送来的凉水，突然觉得面前的炒饭索然无味。陆旺低着头，等对面的人走了之后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快步走出人声鼎沸的馆子。
　　“这么早，你睡什么！死懒猪，起来洗碗。”陆母铛铛敲着房门。
　　陆旺拖沓地走出来，陆母毫不留情的往陆旺大腿上招呼：“这么久才出来！是死在里面了是不是？！钱都不给你就去帮忙，回来还给我摆脸色，木头脑袋！给人家白做工！”
　　“不是。”
　　“不是什么？去洗碗呐！”
　　厨房的燃气灶因为使用时间过长，已经被侵蚀生锈，原本透白的瓷砖已经被火焰熏烤得发了黄，烟鬼牙齿的颜色，每一匹瓷砖的间隙和转折拐角黑压压的线像蚯蚓一般蠕动。陆旺站在水槽前环视着自己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下午吃剩的半盘炒饭浮现在脑海。一股酸气涌上心头，冲到厕所阵阵干呕。
　　红了眼眶，地板上两点略深的颜色。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令人作呕。
　　陆旺拿了钥匙便离开了家，对着楼下发酸的垃圾堆啐了口痰。
　　恶心！
　　搭末班车来到小姨的店铺，陆旺在马路对面下了车。
　　灯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街道坎印出重复的昏黄色阴影。还好没有关门。
　　走进手机店，陆旺有点惊奇，有别的人在。一个个子高挑的女生圈住小姨受着小姨轻巧的捶打。
　　异样，她们亲密的方式很异样。
　　“小姨……”
　　见陆旺来了，小姨推开女生。
　　“咳。嗯。”
　　“我想和你住，可以吗？”
　　小姨看了看女生：“好啊，等会儿就走。”
　　“不介绍？”女生眯着狭长的眼，绕有兴趣的打量陆旺。
　　“侄女。陆旺。”
　　“啊~侄女。蛮可爱的。”走过来搂住陆旺的脖子，“那我今天走了哟。”继而又低头：“陆旺。认识你很高兴。”
　　陆旺有些毛骨悚然，她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而且女生让她打心底里不舒服，就像软乎而潮湿的蛇。
　　陆旺目送女生离开，女生的后背长长的头发杂乱的卷。
　　“我大学室友。”
　　这孩子，又和父母闹不愉快了。
　　“小姨，我想打工。”
　　“打工？”
　　“嗯。”陆旺背着手，指头搅在一起，犹豫地点了下头。
　　“正好，我有个朋友缺人，开餐馆的，你去洗盘子她会要你的。每天晚上准时就行。”
　　“陆旺。你最近怎么这么颓废？走路还老是低着头，你这样啊，要成驼背的。”高美媛总是找各种机会和陆旺讲小话。这不，班主任刚巡视完这边。
　　陆旺不会应对这样的情况，万一班主任突然转身逮住她读书不认真怎么办？陆旺僵硬地点了下头。
　　“哼，奇怪。你不说算了。”好心关心你还不领情。高美媛把头转向一边儿，看风景去了。
　　早读下课，高美媛又拉住陆旺讲小道消息。
　　“今天好像有个新同学要转到我们班上。关系户。”高美媛抛出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男生，老爸是陆军少校，妈是林业局什么组长。家里有钱有势。唉，又是一个我们穷苦人家攀不起的哟。”
　　穷苦人家吗？
　　看着陆旺直愣愣发呆，高美媛自觉无趣趴在桌上补觉。
　　“咳，这个，是我们的新同学。来，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赵朗”
　　一个长相中等偏上的男生，身材一般。
　　“咳，那个。倪爻，你带一下他，跟上班上的学习进度。”班主任伸出手指点了点，指向倪爻。
　　新同学脾气很闹腾，没几天就混成了班上的小霸王。
　　赵朗就坐在倪爻的后面，每次上课赵朗都会干扰倪爻，后者则是把苦水咽进肚子，既不埋怨也不发火。
　　捣蛋鬼很是让人厌恶，陆旺想。抵触情绪越来越大，以至于赵和她讲话时她也不理会。
　　“呵，清高。”赵朗就是要会会“特别”的同学。
　　体育课的休息时间，陆旺和三两个女生一起躺在塑胶草皮，惬意的享受阳光。
　　“哇哦！”赵朗一个飞身抢走了陆旺的鞋，“哈哈，你来抢啊。哟，来啊。”
　　赵朗拿着一只鞋站在跑道上，吹着口哨嘚瑟的挑衅。
　　周围的女生纷纷坐起身，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陆旺已经单着一只脚跑跳到草皮边缘伸手就要捉住丢失的鞋。
　　见猎物上钩，赵朗逗狗一般后退：“对对对，你来呀，来。”
　　在同学面前，陆旺到底还是自尊心强，没追几步就站在跑道上气闷的要哭的样子。
　　高美媛冲上来，一把抢走了赵朗手里的鞋。
　　“你是不是贱？欺负女生很了不起是吧！你没看见她就要哭了呀。”高美媛脾气上来冲得不得了，劈头盖脸地骂了赵朗一顿。
　　不明所以的女生们被高美媛的大嗓门吸引而来，加入声讨的队伍。赵朗吼了句“关你们毛事”，闪离了人群。


　　第4章 第四章

　　一场喧闹的风波就此过去，赵朗却调位于陆旺的前桌。
　　“唉，你说吹笛子的男生是不是很招女生喜欢？像古风电视剧里一样，潇洒倜傥。”
　　“嗯，是有一些。”陆旺不知道赵朗到底要干什么，为了不再次丢脸，她选择顺从。
　　“嘿，我就知道！”说完，便转身回自己位置了。
　　所以呢？是示好吗？这人也不坏嘛，就是爱找麻烦了些。陆旺对赵朗的印象逐渐回转。
　　“唉，你来看看，我设计的梅花袖剑。”言语自带傲气。
　　哟，陆旺一看，还真是一张整洁的手工设计图，想不到赵朗还有这个本事，可能是他的军官爸爸遗传的吧。
　　“嗯……这个有点瑕疵。你的袖剑肯定射程远，对不对？”
　　图纸上弹簧边儿特意标注了“特粗”字样。瞎子都看得出来。
　　“是呀！怎么？”眉毛拧成了小麻花，严肃认真的样子引人发笑。
　　“这么大的弹力，你怎样轻松地发射呢？”
　　设计新手的缺漏要看出来还是容易，谁叫陆旺有个酷爱枪支器械的老爸。陆爸除了机械操作，一无是处。要不就不会几次创业失败了，林子里打鸟才是适合他的。每次陆爸外出打野，陆旺就跟在后面提着血淋淋的动物尸体。
　　赵朗有如醍醐灌顶：“你好了不起啊，我都没想到。有前途。”
　　附上一个睿智的眼神，赵朗又转头苦干设计。
　　被夸奖了，陆旺本来是高兴的，好久没被表扬了，上一个表扬发生在幼儿园时期，笑得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一道冷不丁的寒意冻住了陆旺。是倪爻。
　　哦！现在还在自习，我太放肆了？陆旺埋头在作业本上画圈。哎，尴尬。讲小话现场被抓包。
　　赵朗还是会时不时骚扰倪爻，倪爻出乎意料的给予回击。不知何时，她不再宽容赵朗，她会气会恼会说你好烦。大概是真忍受不了。虽然她的回击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就像开班会时照样镇压不了全班一样，她的气势太弱，可能一句带自我特点的“你好烦喏”就是她认为的最最凶狠的责骂。
　　陆旺仔细地观察了赵朗。他就是一个孤独的小男孩，不会做过分的事，无非就是想引点儿小波浪来获得父母的关心。一年也难见父母几次，当他英语课公然反抗老师被请家长时，赵朗的陆军老爸风风火火的来学校揍了他一顿，但是从他捂着屁股在座位上笑了一天，就看得出他异于常人的G点。一般人看来也许是贱。这样的孩子怎么能再引起陆旺的反感呢？
　　“喂喂，你说我要不要学画画？我爸妈给我介绍了一个老师，老头，不过我看过他的画，绝对大师级别。”
　　嗯，他爸妈终于关心他了呀。挺好。
　　“学啊，你字写的好，要是会画画就更好了。”赵朗的书法功底是挺好，下笔有力。
　　“嗯，我放学就告诉他们我要学。”
　　陆旺笑笑，赵朗真的越有小孩子特点。
　　放眼别处，却看到倪爻在看她。不是上课时间啊。倪爻就像是不经意一扫，便别过身去了。难道是看捣蛋鬼？
　　对倪爻关注的消减就像对赵朗的态度转变一般迅速。陆旺好像抹去了倪爻存在的痕迹，倪爻得以从陆旺不痛不痒的生活中淡出去。
　　本来，也没有在一个世界里。
　　班上的同学都逐渐习惯了赵朗的疯癫，以及每天上演的倪赵争论。赵朗一天不找倪爻麻烦，便皮痒的慌。
　　陆旺也习惯了这种种打闹，同学之间的争吵而已。和一般人一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平静对待。可是她老是感觉倪爻会在和赵朗理论的时候望向这边。是想要对赵朗的桌子做些什么吗？不，正经的人不会恶作剧。
　　一段时间后，赵朗课间不往倪爻的位置上跑了，而是去了隔壁班，十年如一日的准时。陆旺也是后来才知道缘由的。赵朗喜欢二班一个女生。
　　“唉呀~”
　　赵朗现在越来越自恋了，哪个正常男生会整天抱着小镜子和梳子对着镜中人长吁短叹？
　　“我真帅的一塌糊涂。她会接受我的。”
　　听得后桌两人发笑，一塌糊涂，哈哈哈。
　　“你要表白啊？”高美媛对赵朗这样的二世祖深表不屑，加上上次陆旺的事，第一次主动和他搭过话。
　　“唉~不表，万一吓到她了呢。”摇摇头，一副老道深沉的样子。
　　“嘿嘿。陆旺你对我就像我对方米安那样，对吧？我知道的。”方米安是那个女孩的名字。
　　什么和什么？赵朗一直以为自己喜欢他？
　　这也太好笑了吧！他为什么这样想？有够自恋，奇葩，陆旺暗自在心里诽谤道。
　　上课了，广播铃铃作响。高美媛递过来一张小纸条“我其实也觉得你喜欢赵朗。”
　　什么？陆旺彻底无语了，我的品位还不至于吧？
　　“可是班上那么多男生你只和赵朗说话，他欺负你你也没有在意。之前，班上还有传言。”
　　陆旺歪歪头看向高美媛，什么传言？
　　“就是他们都说你们相互喜欢呐？你不知道？！”
　　捏着小纸条，陆旺觉得八卦无处不起，什么年代了？男女生之间稍微好点儿就是朋友以上的关系吗？空穴来风。
　　无聊。揉了纸条，把它搓成团塞进了垃圾袋。
　　今天陆旺值日，打扫寝室卫生，宿管阿姨有事出去了，她就坐在寝室多等了一会儿。阿姨检查完卫生，已经过了早餐时间，食堂连半个馒头都没剩下。
　　还好今天不上课，因为领导视察，学校让尖子班同学去图书馆看书，装样子，应付上级。饥肠辘辘，陆旺就去了图书馆。
　　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密密麻麻的字蚂蚁似的钻进脑袋，脑浆都搞成黑糊糊了。
　　“啪”的合上书，陆旺起身又换了一本，站起来的时候要好受些。
　　领导来来回回路过两次，还没走。官大一级烦死人。陆旺想着，便跌进了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
　　醒来时，窗外艳阳高照，一股淡淡的西药消毒水味。呵，医务室。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液体葡萄糖流进血管，凉凉的。
　　陆旺刚要起身，门就打开了。倪爻手里拿着个密封袋。
　　“班长？”
　　“嗯，你醒来了。”
　　“哦，谢谢啊。”猜是倪爻在照顾自己。
　　“嗯。”
　　不知道是不是陆旺“大病初愈”，恍惚地觉得倪爻不正常，少了一份自信，多了一份慌乱。
　　校医检查确定无恙后，陆旺准备离开，却被倪爻叫住。
　　“好好吃饭，别忘记吃早饭。”
　　“哦，好。”
　　班长太负责了一点啊，躺这么半天班主任连个脸都不露。
　　“喏。给你。”
　　“这啥？太平……苏打饼干？”
　　“拆开吧，给你的。”
　　“唔，好感动啊，中国好同桌。”这也太温馨了，为饥饿的好友准备零食。
　　看着陆旺那样儿，高美媛收回了即将出口的话。
　　每天，高美媛都会带一包饼干，第三节课课间分给陆旺。口味一成不变，海盐味，太平苏打。天天重复，腻了。
　　“美美，你下次可以换个口味吗？”天天儿的海盐味，出汗都要渗出结晶体了。
　　“哦？那你要什么味儿？”
　　“葱香。”那天在超市看见了。
　　“嗯……，可能要下个星期。”
　　不介意，只要有吃的。陆旺心心念念下个星期的葱香饼干。
　　果然，高美媛带来了新口味。陆旺为了报答她，也带了小蛋糕，不过高美媛吃得不如平时豁达，小口小口的。


　　第5章 第五章

　　啊……又拖堂，数学老师烦死了！这节课上完就放假了，陆旺显得有些急躁。
　　“咳，那个。你们都坐好，我说个事儿。开学半个学期了，经有关同学反应，我决定重换座位。”
　　班上嘈杂声起，大家刚混熟了，这时候换位引得怨声载道。
　　“咳，就这样吧。下课。”班主任在讲台收拾课本。陆旺慢吞吞地整理书包，一脸不爽，她不喜欢新环境。
　　倪爻走到讲台，和班主任说了什么，见班主任笑着点点头，倪爻满意的回到座位。
　　不愧是班长，真会拍马屁。每次路过办公室，倪爻都和“龅牙”其乐融融。自从龅牙教他们班，身价蹭蹭蹭上涨，当初的小电驴已经换成了日产丰田。没办法，谁叫班上有钱人多，特别是班干部，搞得陆旺都要怀疑班干部是龅牙早就偷偷内定好的。再想想自己，平民，成绩又不好，班主任怎么瞧得上？
　　高美媛还没来得及拉着陆旺的袖子悲秋伤怀一番，陆旺就坐到了新桌。抬头一看，同桌居然是倪爻！？
　　相比陆旺的局促，对方倒是波澜不惊。
　　坐了半天，没有说过一句话，陆旺说不出口，怎样想怎么别扭。
　　倪爻打破了沉默的僵局。“羞nan的nan字怎么写？”
　　“啊？哦。表红色的赤加上报答的报去提手旁。”
　　“嗯，谢谢。”
　　呼。静距离和她说话，小心脏扑通扑通跳。陆旺面对长辈有时是这样，紧张带有焦虑，对倪爻也这样大概是因为崇拜她吧。
　　陆旺一直安慰自己，正常一点，大家都是同辈嘛，没啥好拘束的。效果果然好许多，至少心不乱跳了。
　　高美媛像以前一样找陆旺玩儿，每当这时候，倪爻就会放下手里的事，静静的听她们谈话。而且陆旺总觉着高美媛和倪爻有点儿熟，明明两人之前没有什么交集。
　　课间，倪爻摸出一包饼干：“吃吗？”
　　唉~是太平苏打，班长和高美媛口味一样啊。
　　对于零食，陆旺欣然接受。自上次晕倒，她就不敢饿自己，看见吃的就往嘴里塞。
　　倪爻很爱问问题，陆旺每次都不好意思答。她成绩不如倪爻，倪爻的问题都特简单，可她还是会答错。陆旺觉得很愧对倪爻的“谢谢”。
　　奇葩的是，陆旺答错后不知道怎么办，不道歉，就让气氛尬着。
　　和倪爻坐了一个星期，陆旺越来越觉得自己卑微，倪爻的井井有条和齐全的各种用品让陆旺羞愧，倪爻的东西都是崭新的，而她的年久失修。
　　不过让陆旺惊讶的是倪爻的少女心，简直爆棚，因为她在某天拿出了白雪公主的笔袋。倪爻这样的人，白雪公主？？？刷新陆旺的三观。当然，陆旺不敢公开嘲笑倪爻，偷偷解乏就好。
　　“唉，我送你一片起司，要不要？”赵朗有时候会来找陆旺说话，陆旺能感受到空气瞬间降温的特效。倪爻不开心啦。赵朗也没有再骚扰倪爻，陆旺想不通，她怎么就不开心。
　　可能见到捣蛋鬼就烦？
　　赵朗的兴趣挺广泛的，放学还和他的跟班做化学实验来着，他曾经向陆旺兜售他没有用完的试剂，眼看就要成功，倪爻及时插一脚破坏了交易。
　　“班长就是了不起，这也要管那也要管。略略略。”赵朗扯着鬼脸走开。
　　“你笑什么。”
　　陆旺立马收了表情。就看赵朗好笑而已啊，当真什么都管。
　　很奇怪，倪爻好像一刻都不想看到赵朗。
　　“选我啊！”
　　“我觉得董倩挺符合要求。”
　　“唉唉唉，大哥你快过来。”
　　怎么了？陆旺刚上完厕所回到教室就被孙子涵拉住手往杨聃那儿攥。
　　“什么呀？”陆旺不明所以的站在一大堆女生外圈。
　　“倪爻，杨聃。陆旺可以参加吧？”
　　“可以。”
　　“不能。”
　　两个相反的声音同时响起。
　　“为什么不行？”孙子涵和杨聃齐齐望向倪爻。
　　“排练时间太长了，会影响学习。”
　　报名的学生成绩属于中上等，陆旺的成绩确实差了一点。
　　倪爻杨聃继续埋头忙事儿，孙子涵安慰地拍了拍陆旺的后背。陆旺并没有遗憾，不过她得问清楚。
　　“到底是什么？有活动？”
　　“你怎么坐倪爻旁边都不知道！艺术节啊！为了艺术节倪爻这次特别做了环保服装。”
　　“我看过，可好看了！用塑料袋儿做的。现在班上选模特儿呢，你无缘就算了。可惜了，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说着还抬手吃了陆旺豆腐。
　　上课铃响，人群一哄而散。坐在倪爻身边，陆旺的心情有些微妙，她感觉和倪爻之间隔了山川大河，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想看课外书。”
　　倪爻第一次向陆旺提出明确的要求。
　　“我家有好多，你喜欢谁的书？”
　　“三毛。”
　　“嗯，下个星期我给你带。”
　　陆旺假期里特意去了小姨家，借了三毛、林海音、周国平的书，一捆带到了学校。她适合文艺的作者，陆旺想。
　　书放在两个桌子中央的间隙，倪爻时不时课间拿出一本看。陆旺能体会到倪爻看书时的宁静。
　　阳光正好，趴在桌上，迎着金黄的光絮看着气质女孩脸上闪闪发光，陆旺傻傻地笑。慢慢地一只手不知不觉附上陆旺的侧脸，陆旺转眼撞进流光溢彩的慧瞳，忘了移动，初次肢体接触，倪爻一手捧书，一手拇指摩擦着手下细细的绒毛，手感很好。陆旺舒服的眯上眼，好想就这样，度过校园的闲暇时光。
　　“旺旺，你有课外书呀！借我几本儿啊。”高美媛伙同一群小伙伴携书而去。原本满满当当的间隙变得空落落。
　　“书少了。”不爽的语气。
　　“好多女生借走了。”
　　“她们怎么这样！？好烦喏。”烦躁地皱眉。只有遇到棘手的班级事务才有的表情出现了。
　　倪爻的神情语气让人觉得那些书本来就是她的，陆旺心里感觉特别扭。转而又想最近倪爻为艺术节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几乎下课就去办公室规划。看到书一下子就没了，是应该生气。


　　第6章 第六章

　　艺术节将至，学校举办了一场排练，地点设在一个久置不用的大教室。安排了优秀班级去看热闹。
　　一个个表演都没什么新意，无非唱歌跳舞书法展示。等了好一会儿，1班的节目开始了。欢呼声口哨声暴起。
　　陆旺定眼一看，哇塞，流鼻血。衣服很精美，晚礼服样式的，长裙优雅短的俏皮。不过，塑料材质完全半透明，模特的身材一览无余，内衣和保险裤若隐若现。设计好大胆啊！
　　艺术节上1班的T台走秀不费吹灰之力赢得第一名。最终的走秀不仅没有减小尺度，反倒配上了诱惑的音乐和撩人的舞姿。陆旺想不明白，这样反文明和谐居然没有在初选时被刷下来，过分的是它还得了奖。
　　学校的美术老师们大力赞扬了倪爻的艺术天分，纷纷表示要收她为徒，倪爻的座位从此不再平静。一份份礼物，一句句恭维，倪爻忙前忙后的推拒着，陆旺却忍受不了被大批人遮挡的阴翳，退避了属于倪爻的荣耀。
　　“高美媛？你怎么在这儿？已经上课了。”
　　“啊？陆旺昨天要我和她换。以一个午餐鸡腿为价，她坐在了我位置上。”
　　还真是，陆旺嘻嘻哈哈地和赵朗打闹。不知道上课了吗！倪爻瞬间黑脸，把高美媛吓得够呛。
　　刚下课高美媛就灰溜溜的跑回来：“快，回位。”
　　“你昨天答应我的，怎么耍赖啊！”
　　“不作数了。叫你回你就回。”
　　高美媛一巴掌挥开陆旺，陆旺只好悻悻地回去。回到座位，陆旺算是知道高美媛为什么死不坐这儿了，倪爻周围的温度至少是零下。什么低气压能把冬天提前一个季节？陆旺裹紧校服瑟瑟发抖，她就穿了两层，还过不了冬。
　　陆旺在冰冻的秋天中度过了一节课。有必要缓和气氛，要不就得冻死了。
　　“班长啊。恭喜比赛得冠。”陆旺为自己不堪，可人必须学会世故。
　　“哦。谢谢。”
　　糟了，毫无感情。气得不轻。
　　“我换位置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图个清静。”
　　倪爻叹了口气。叹得陆旺心惊胆战的。要骂我了？彻底分裂？呀！抬手了，不会要打我吧？
　　陆旺闭了眼，落下的只有轻柔的抚摸。
　　“去，把借出去的书拿回来。”
　　就这样？好吧。
　　陆旺拔腿找书去。倪爻真的越来越奇怪了，从有第一次身体接触开始就对自己“动手动脚”，摸头摸脸抚后颈变成了日常。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班主任在班上大吼大叫。
　　“你说你们怎么是尖子班里最差的？我们当初可是第一啊！第一！”桌子被拍得铮铮振动，“连三班都比不过！怎么学的？对你们太好，放纵了是吧？啊？”
　　“报告！”
　　三个男生抱着篮球气喘吁吁的树立在教室前门。撞枪口上了，有好戏。
　　班主任眼睛都快鼓出镜片框了。考的差还翘课玩儿球？一把抢过篮球，手脚并用将篮球压成了片儿。“嘣”，篮球爆裂的声音久久未散。
　　“滚出去趴着，别让老子看见你们。”
　　那三个大个男生显然已经被吓傻，慌乱地跑出教室。
　　“这次考试，年纪前十我们班只有一个。倪爻！你看你糟糕的，年纪五十，你怎么考得出来！”
　　第一次，倪爻被当众责罚。陆旺看着倪爻严肃地低下头，神情肃穆，愧疚感铺天盖地涌来。是不是我影响了她，毕竟我成绩这么差。这次考试倪爻的成绩直线下降，陆旺的却小有提升。受外公熏陶陆旺有些小迷信，一定程度上，她认为一切有因有果，且万物互补。于是她把倪爻的损失归结到自己头上。
　　“当当当！送你一根幸运草，愿你心想事成每一天。”
　　“谢谢。我很喜欢。”四个叶子的正版幸运草，很难见到也很难找。
　　陆旺花了一个下午到外公家的稻田里找四叶草，怕它蔫掉，一大早就赶来学校送给倪爻。嘿嘿，喜欢就好。
　　送草后不久，班主任再次强硬调位。成绩差的绝不会和成绩好的坐在一起。这样，陆旺顺理成章的远离了倪爻。陆旺也轻松不少，离开倪爻减少了她的压迫感。
　　生活回归平静，相安无事。
　　时光飞逝，唰唰地，新学期新气象。唯实中学实行每年军训制，新一轮军训如火如荼进行中。
　　训练是艰苦的，陆旺是强悍的。站如松行如风，一举一动规矩到位。在一帮快焉气儿的学生中无疑是最出挑的。
　　来吧，就是你。“第三排从高个数过来第五个，出列。”陆旺光荣出队。
　　“你以后当标兵，最后汇演的时候需要领头。唉~，还差一个。好，就你啦。”
　　教官是眼瞎吗，怎么随手就指到了倪爻？夭寿啦~
　　分开的那么些时间陆旺和倪爻几乎没有来往。性格使然。陆旺只和身边的人熟，你不去找她，她就不找你。倪爻和陆旺的关系回到了同桌以前，甚至比以前还陌生，因为陆旺改掉了偷看的习惯。唯一不变的，陆旺依然对倪爻留有本质的恐慌。一方面，这份恐慌使她俩的关系比一般人更糟。
　　一般一般，我和她就一般般。陆旺尽量不多想，不去关注。最后狠不得剜掉眼睛，倪爻老是出现在她的余光。啊！烦！
　　越想忘记越记起得多。陆旺流失在记忆的海洋，倪爻倪爻……全是她。她每个星期一用消毒水擦过的课桌，她作业本上用胶带粘过的痕迹，她看书理出的折角夹进的红丝带……以及，她前俯后仰的大笑和阔别已久后那个令人难忘的招呼。
　　幽深的寝室走廊，面对面走来的两人。相隔太远，除了观望陆旺做不出别的动作，倪爻也心有灵犀的眺望迎面而来的人。一步一步，在静谧的空间相互靠近。
　　“班长，你好呀！”
　　理想中的回应没有出现。陆旺只得保持傻傻的微笑，注视着倪爻。
　　眉头紧凑，小嘴抿成一条直线，目光深邃而复杂，是陆旺不能看懂的。快要错过的时候，倪爻严肃脸给出点头。
　　这就是半年来唯一的接触。唯一的印象深刻的。
　　“好，标兵走得挺好的。你们两休息下，我先训集体。”
　　长时间站立，倪爻看起来有点儿吃不消，蹲坐在地上。而陆旺依旧是标兵的样子，脊背绷得笔直。
　　“陆旺。”
　　“嗯？”陆旺被突然的搭讪吓住。
　　倪爻扯着陆旺的衣袖：“教官让休息，坐。”
　　“哦哦，好。”陆旺盘腿坐下。
　　“你步子踢得很正规。我很佩服你。”
　　小鹿乱撞，不能自已。陆旺结结巴巴地在脑海组织语言，最后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微点了头，表示回应。
　　几天的军训，无话可说；几个月的学期，无话可说。
　　陆旺感觉自己仍旧敬重倪爻，她不偷看，却又开始花几分注意力在倪爻身上。


　　第7章 我的再见

　　人生总是恍恍惚惚，两年时光，和倪爻下了一盘五子棋，今天就是初中的最后一天了。
　　“咳。谢谢大家。我呢，度过了教学生涯最有意义的三年。这三年有欢笑有泪水，今晚我希望大家都是快乐的。最后，祝大家考一个好高中！”
　　“啪啪啪……”掌声夹杂着音乐。
　　捣蛋鬼无论何时都精力旺盛，站起身吼了一句：“班长唱歌。”
　　热闹永远不嫌多，班委也与混球们苟同。“唉，是啊。班长唱歌，班长会唱《虫儿飞》。”
　　气氛虽然融洽，倪爻还是婉拒了闹事者的请求。
　　欢快的气息带动了时间，1班全体迎来了最后的晚餐。
　　班费定制的三层豪华大蛋糕矗立教室中央。作为一班之长，倪爻提刀挑出头份蛋糕。
　　“第一份蛋糕，我要献给我们尽职尽责的班主任程老师，感想老师三年起早贪黑辛勤付出。”一阵理所应当的起哄后全班人围绕在蛋糕旁，期待多分得一些。
　　“第二块，我要给我最佩服的人。”
　　陆旺的第一反应，我，“你的步子很正规，我很佩服你。”倪爻的夸奖萦绕脑端。
　　“宋洁陽，这份蛋糕属于你。感谢你三年来对我的协助，作为学习委员，你很尽职。我一直觉得你给我的影响是最大的。”
　　呵，自作多情。男男女女蜂拥而上，争抢着垂涎已久的甜品，陆旺没落地退出包围圈。
　　“嘿！你在这儿啊。”赵朗端着一小盘蛋糕，“你吃吗？”
　　“不吃。”都搞成一坨屎了还好意思给我。
　　“你怎么不去抢蛋糕啊？”
　　“算了，人多。”最敬佩的人。哼。
　　“你继续乘凉吧，我进去了。”
　　教室里喧闹声长涨不消，这样的气氛，陆旺不接受。
　　陆旺，你真小气。算了，反正毕业了。
　　夜幕深蓝，星星都不待见暗沉的天空，一弯月牙儿勾住飘逸的乌云前后地晃。
　　明月明月，你怎么就不圆呢？
　　中考，陆旺成绩还算好，上了市里一所历史悠久的重点高中。高中，除了同桌，陆旺依旧没有多的朋友。
　　高二分文理科，陆旺去了理科重点班，新寝室里居然遇见了以前初中的同级生。渐渐地，混熟了，她们也谈一些以前的人和事。
　　“陆旺，我听说你们班班长在xx学校读书，现在和我们班黄家强一个班。”
　　“xx学校？”
　　xx学校是Y市另一所重点，但是倪爻理应到D市读书的，那个稳升清华北大的学校。
　　“啊，其实挺可惜的。倪爻成绩那么好，结果考D市没有考上本部。就只好回来读了。”
　　陆旺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倪爻明明值得更好的。
　　“陆旺，你怎么了？哭了怎么。”
　　自习课，面对同桌突如其来眼泪，李静仪手忙脚乱地抽纸。
　　“想到一个人会突然伤感是什么情绪？”
　　“莫名其妙的？以前的人？现在不联系？”
　　“嗯。”
　　“喜欢吧。”
　　喜欢？怎么会，她是女生。不是，是敬仰。常识的藤蔓根深蒂固。
　　陆旺好心情的拿着素描本到湖边写生，遇到了李静仪，李静仪打扮的仙仙的，真像是即将羽化登仙的仙女。
　　“静仪！”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来这儿又干嘛呢？”李静仪不仅打扮仙，说话也仙，丝毫没有平时胡说八道时的不正经。
　　“我来画画，今天天气好。”乌云蓬勃发展，甚至遮挡了永恒的白光。
　　“你不会画画。”语气是那样的笃定，犹如神说出来的准则。
　　哦，是哦。我不会，可是我怎么会觉得画画是我的拿手好戏呢？陆旺陷入深深地思考当中。一双骨感的手突然从腰后勒住她，大力的快要使她窒息，陆旺一个反脚踢开身后触感像骨架的人，回头却发现倪爻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无论陆旺怎么安慰都止不住倪爻的眼泪。陆旺环视四周，李静仪早已不见踪影。
　　倪爻的哭声越来越大，眼泪也越来越多，几滴泪落地便打湿了陆旺的裤脚，慢慢的泪水汇聚淹没了陆旺的大腿。天公不作美，豆大的雨也纷纷砸下。水一下子飞速上升，陆旺浮了起来，身体完全不能由自己掌控，陆旺溺水挣扎着，却直望着水下还在伤心的倪爻。
　　倪爻，你别再哭了。
　　陆旺被自己的口水呛醒，冰凉的硬床板抵着陆旺的背，走廊里传来呼呼的风声以及砰砰的关门声，室友们沉寂在安稳的梦乡，没有谁被突然的坏天气打扰，鼾声呓语一如既往。陆旺下床关紧了房门，一身的冷汗就像是刚刚被打捞上岸。寒风一吹，瑟瑟发抖。
　　这场梦魇引导了陆旺的失眠，不单今天，今后夜夜如此。
　　市区边缘的居民楼有些破旧，一砖一瓦布满雨的痕迹，在凛冽的风中颤栗。不开灯的房间寂静地吓人，炉架上的水壶突然冲破屏障叫嚣起来，瓦罐破了，撕裂了凝固的空气。两个暗影相互纠缠起来，皮影戏一般精彩纷呈。
　　“我没钱养你。你爸跟了狐狸精，你也去跟狐狸精吧！”陆母留给陆旺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房子你住吧，我不想呆在这儿。那个疯婆子，我和你妈已经离婚了。你也要成年了，自己生活，我会打钱给你。”
　　陆旺掏出钥匙拧开防盗门，空无一人，却见到了一堆物品，几乎是家里所有的，好好的碎成残渣粘连在深褐色的地板上。陆旺撸起袖子，把客厅的旮旯统扫了一遍，有些玻璃碎片似乎打算长久居住在夹缝之中，陆旺还是用小刀挑出来扔进垃圾袋。
　　真好，陆旺打扫完卫生叹了一口气，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好多人奋斗一生都买不起。
　　陆旺不仅有了房子还有每个月一千块固定生活费。父亲真是好运的捆绑了一个有钱的狐狸精。因为孩子捆绑在一起的人迟早会分开，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陆旺依旧一边打工，一边上学，作为勤工俭学的代表，一本大学向她张开了双臂。可是天测风雨，不测命。长久的孤僻和对未知环境的恐惧使她融入不了任何团体。除了学习，她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要和陆旺一组。嘿嘿，你看她，写字好慢哦！也不知道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哼嘿嘿嘿……”
　　陆旺写字本来就慢，可不知为什么上了大学连反应都变得迟钝。同学议论她是老年痴呆，把她当笑料，不过她不在意。
　　许久没有联系的母亲打来电话，告诉她外公去世的噩耗，并要求陆旺赶回Y市，因为陆旺是外长孙。
　　“狼心狗肺！你外公死了，你不回来？不孝子！”
　　可那是你爸爸，不是我爸爸。
　　陆旺还是回到了Y市。葬礼，并没有特别之处，一场老死送终的农村大戏。作为成年长孙，陆旺分担了一部分丧葬费。
　　经济很拮据，上个月因为做事慢吞吞被店主辞退，还没找到新工作。入不敷出，只有靠小姨了。
　　陆旺按照记忆摸索寻到了小姨的店铺，几年来，手机店扩张了不少。以前还只有一个铺面，现在已经是周围最大的店了，在黑漆漆的一片中，跑马似的霓红灯格外的高调。
　　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与忐忑，陆旺推开门。
　　小姨……她，在和别人拥吻。是女生，小姨八年前的大学室友。陆旺惊慌失措地跑出光源区。小姨明显用余光瞄见了陆旺。
　　“陆旺！陆旺！”小姨加快脚步追赶陆旺，可陆旺只顾一个劲儿往前跑。脑海里只剩下冗杂。
　　女生之间的爱吗？
　　街角突然闪现一道强光，刺痛了陆旺的眼睛，急刹响彻空阔的街道，带走了陆旺唯一的亲情。一向淡雅的小姨身上满是红唇一般的鲜艳，温热的液体争先恐后的飞出破裂的容器，炸开，扩散，散落到柏油马路上，终于成了一滩污迹。
　　小姨没有来的及搭上生命的十字车，陆旺知道，她也没有机会焦急的在手术室外等待。一场事故，带走的可能很多，可能很少，不管怎样，总有某些未注意的东西与我们失之交臂。比如，马路对面所谓“大学室友”的神志。
　　两次葬礼，陆旺都没有落泪，她早已在冷漠的性格中麻木。草草收拾完，陆旺回到了大学，一个属于现在的她的地方。
　　大学的生活是苦闷的，陆旺突然丧失了高兴的能力，去图书馆查阅资料会不自觉的打开恐怖事件的网页；走路永远在最外沿，有时飞快的车会与她擦肩而过；她拒绝每一个企图和她交谈的人，习惯独来独往；脸仿佛长期被忧郁拉扯，挤不出一个笑容。身体出现一系列毛病，双眼模糊，低血压，胃病……各个小病堆积如山，掏空了陆旺的身体。
　　陆旺不愿和任何人说起自己无关痛痒的小事，任之肆意的扩张下去。
　　大三，许久不被联系的陆旺收到了一封请柬，婚贴。新娘——倪爻。
　　婚礼当天，陆旺如期而至，穿着得体，举止有礼。她看着长大的倪爻一步步走向自己，路过自己，把手交到新郎手里，互换戒指，接受父母祝福。
　　她走了，离开大喜的地方，什么也没有留下，也没有等新人敬酒。
　　回到学校，陆旺那儿都没去，整日蜷缩在寝室床铺上，不见光日的生活让陆旺矇上死灰一般的白，断断续续无规律饮食让身体极速消瘦，根根骨节分明。
　　两天以后，久违的振动嗡嗡钻进耳朵。
　　“陆旺！我有女朋友啦，实习的时候遇见的，一见钟情。”急切又兴奋的语调，让陆旺想要祝福。
　　可她不能，悻悻挂断电话。其实，她想说“我以前也有，一见钟情的。”
　　室友晚上回到寝室，发现门被反锁，叫来宿管开门，却发现满地滚落的安眠药片。还没来得及抬进手术室，陆旺就已经咽气。医生的解释是时间太晚，身体太虚。
　　一天后陆旺的遗体被运回Y市，进行了火化。葬礼是陆父办的，陆母始终没有出现。灵堂上没几个人来跪拜，乡亲们有说有笑地吃完酒席便回家了，偶尔感性的女人会感叹一句英年早逝。
　　雨淅淅沥沥的下，一把黑色的伞抖落掉雨，倚在崭新的墓碑旁。
　　“你高兴不？我来看你。”来人左心口别着一朵好看的黑色四叶草。
　　柳絮纷飞的三月，警车的叫声显得急躁，大街小巷张贴着寻人启事，寻找21岁青春年华的女子。几天后，搜查有果。Y市利民江打捞起一具女尸，疑似失踪女孩。经鉴定，属实。
　　又是一年草长莺飞，去年光秃秃的坟冢已经绿意盎然。葱郁的颜色带着不寻常，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杂草里不明显的褐色突出。不过，一个野冢罢了，只留得过路人双手合十经过的价值与敬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秋天滋长，在春天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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